时间:2019/4/1来源:本站原创作者:佚名

山河笔记

孤独额济纳

杨献平

我背着包,走在出营区路上。这种外出,短暂而仓促,可我时常有一种逃跑与自我放逐的快感。在一个地方久了,总有一种被捆束的焦躁。那一天,初秋的阳光淋漓地照耀,巴丹吉林沙漠开始变凉的风冷水一样掠过皮肤。路边的马莲、月季、芨芨草,尤其苜蓿等植物尚还青青。他们在大门外等我,我远远看到,一辆车,和三五个朝我不断巴望的脸孔。我加快脚步,皮鞋在柏油路面发出粘滞的响声。

开始的道路我异常熟悉,到大树里营区之外,所有过客例行检查。我们把各自的身份证递给司机。没事儿的人站在车子外面,顶着阳光抽烟,或者举着塑料瓶子小口喝水。再向北,穿过弱水河畔的酒泉卫星发射中心,道路两边忽然开阔起来。路过狼心山,我想到匈奴的壶衍醍单于,公元前87年,他率领的军团在这里遭遇暴风雪,一夜之后,冻死者成千上万,又遭到祁连将军田广明率军进击。那一次,匈奴彻底失去了再度称雄西域的实力和机遇,在西汉的强力打击和围堵之中,慢慢龟缩,慢慢由统一走向分裂。

远处来的朋友们听我这样说,惊讶地问我是不是对匈奴和这一片地域的历史研究透彻?我笑了笑,也有点洋洋自得,说:一个人必须要了解他所在地域的历史及其文化,这是一种素质的要求和体现。他们说,有道理。但是,很多人对自己所在地域的历史文化是熟视无睹的。这种近者无知,或者熟者无意的忽略,都是必然的。我自己也是,在南太行乡村生活了十八年,若不是走出来,肯定也会对那片山峰巍峨,水流深涧的自然存在置若罔闻的。

车子若即若离地沿着弱水河向额济纳奔驰。路上随处可见车辆。从车牌看,几乎囊括了整个中国。我们都知道,十月份,是孤悬巴丹吉林沙漠深处的阿拉善高原——额济纳最美、最迷人的时节。自从年举办首届胡杨节后,每年十月,都有大批外地游客到来,当然也包括从南美洲、西欧、东欧,以及亚洲文化圈等国家和地区来到的人。因为久居此地或者说尝惯了沙漠的孤寂与寥落,起初,见大批人涌入,觉得是一种吸引的快乐,也是诱惑的结果。

慢慢地却发现,这些人来到,在不足两万人的额济纳,只是一种浏览,一种眼福的饱和与美景的摄取和知道。当他们疲倦,或者看够了,转身离开,把原本属于额济纳的还给额济纳,把一些东西留下来。除了经济上的获得,其它没有一件值得珍藏。这就是旅游的不尽人意抑或尴尬之处。这一次,远方朋友们来,要我陪着一起去额济纳,其性质也是一样。所不同的是,我去过多次,他们第一次来。他们心情欣悦,满眼好奇,我则是轻车熟路的顺从。如果说这样的旅行于我个人的最大快乐,那就是,我可以从经年累月的某种境地中解脱出来,到天似穹庐、胡杨灿烂的额济纳解放一下身心,使得灵魂在无拘束当中得到一种自由和安妥。

越来越中午了,车里人多,再加上太阳当头,无遮无拦,热得全身出汗。但大家谈兴不减。偶尔有人发出惊呼,有人感叹,看着窗外的天空,说:这天空真的像是一口井,越是接近额济纳,越是幽深。有人说,这天空蓝的让人没有话说,甚至想到宁静的死亡,还有悟禅得道的大境界。有人说,这么干旱的地方,居然还有草,还浑身绿色。我说,每一株泥土都有自己的用处,植物们也是的,气候和地质造就它们的形态和脾性,就像阿拉善高原的双峰驼。

到建国营附近,窄小坑洼的马路两边有了成堆的红柳树丛。一些不知今夕何年的沙枣树枝干弯曲,浑身皲裂,即使浑身枯枝,仍旧有青苍的枝条在空中沐浴阳光。我说,这是沙漠中最坚韧的植物了,它们跨越的时间甚至比人类还要漫长。我还说,我们单位组织种树的时候,总是先种些红柳和沙枣树,它们一旦枝繁叶茂,再种植杨树或松树,成功率非常高。

快中午的时候,路过一座桥,桥下是弱水河。《史记·夏本纪》“弱水至于合黎,余波入于流沙”中的弱水便是此弱水,流沙便是巴丹吉林沙漠的古称。可在此时,弱水河基本上是干涸的,只有一道细波,青蛇一样在幽深的河道里蜿蜒。偶尔可以看到小片的芦苇地,贴附在河岸上,短刺一样的叶子相互摩挲,在阳光下郁郁苍苍。正在发白的苇花犹如将军头盔上骄傲的盔缨。偶尔有一些野鸭,从稀少的海子当中拔身而起,在蓝空中,划出一道闪光的弧线。

到额济纳旗政府所在地达莱库布镇外围,戈壁照旧浩大,四野空茫。迎面的额济纳变了模样,至少,它已经不再如三年前一般的简陋了。新式楼房,拓宽的马路,更多的车辆和行人,乃至更多的服务店点。我忍不住惊愕,想到,经济的力量是强大的,至少可以让一个城市在外表上改变,在对此一无所知的人眼中,得到一种惊奇的回报。但是,相对于外地人,我知道,额济纳的生态环境远没有这座城市的外在表现的那样乐观,沙漠已经吞噬了它外围更多的草场和村庄。记得是年,我和妻子来时,正是冬天,在达莱库布镇南侧,额济纳旗中学背后,看到的沙子已经堆在了居民的家门口,他们用红柳编制了一道防沙线,成堆的沙子一天天增高,人们再把它们用架子车或者拖拉机运出去。

tips:

额济纳旗是隶属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的一个旗,地处中国北疆,位于内蒙古自治区最西端。面积平方公里,常住人口3.43万(年),境内多为无人居住的沙漠区域。额济纳,与马可波罗元朝时记录的“亦集乃”同义,现标准的土尔扈特蒙古语中还是称其为“亦集乃”当地额济纳土尔扈特蒙古语称为“先祖之地”,也被国外一些历史研究专家称为匈奴最早的首都。

还有一年,到额济纳所属的古日乃草场,除了不高的芦苇,几乎没有其它草了。窄小的领地里,羊群被大地抬高,善奔的蒙古马还没有展开驰骋,迎面就是耸立的沙丘。

到镇里,街边的饭店基本爆满,随处可见熟悉的出租车司机,载着外地人,或者同一单位的人。我们找地方吃饭。饭店不是太干净,苍蝇飞舞,各种垃圾上面盖着一层灰土或者油垢。但饥饿是锐不可当的。同行的朋友有的吃面,有的吃米饭。我虽是北方人,但从来不喜欢面食,与北方那种面食氛围格格不入。出来后,天色向晚,驱车到弱水河边,迎面看到黄色的胡杨树。车上有人惊呼,有人发出绝美的赞叹。

临河的胡杨树在大面积的水中倒映,金色夕阳与斑斓的胡杨相互映照。在胡杨面前,所有的颜色都失去了光泽,所有的目光都被金子般层叠的叶片的吸引。我站在桥边,忽然想到,这金色的林帐,不就是传说中的黄金宫殿吗?不就是历史黎明时期乌孙、月氏和匈奴王在额济纳的黄金甲帐吗?一个人在如此庞大的黄之间,比蚂蚁和沙粒还有微小,所有的绚烂梦想都是苍白的,一阵风都可以戳穿。

同行的朋友临水照相,背景是灿烂的胡杨。夜幕笼上之时,我看到大面积的黑,正在与胡杨的金黄对抗,各不相让。坐在胡杨下温热的沙子上,我想:大地如此激情,在旷古荒寂之地,以胡杨用灿烂叶子将自己内在的激烈梦想吐露出来。尽管短短的一个月,可再短也是一种表达。泰戈尔所言:“生如夏花之灿烂,死如秋叶之静美”,在额济纳,这种意境是足够直截了当的。想到这里,我忽然眼泪横流,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动,从内到外,热血一样涌动。

趁着夜幕,在回住处路上,我坐在车上,用手机短信形式写道:

“这一切比我想象得更美,当夜色隆重

黄金从不败退。更多的沙子之上

簇拥起的是这世上最安静的良心

和梦想。可惜我只能在一角或者下面坐坐

举着脑袋看着星空,把此刻之外的一切人生

还有纠缠不休的奇怪欲望,像一只甲虫

把身体压进泥土,把纯粹的灵魂

放置在微水静波,乃至黄昏的额济纳风声之上。”

因为去得仓促,晚上只能住在农家。有土炕,还有木床。主人家早早收拾好了,我们坐下来喝酒。几瓶子下去了,开始唱歌。领头的是一位裕固族人。他从肃南来,高亢的歌声让我想起在那里的兄长铁穆尔。那一夜,朋友们都很癫狂。我也是,自我感觉就像是刚刚脱离牢狱的囚犯,一个受惯了父母溺爱与管束而首次脱离的孩子。有点忘乎所以,还有些丑陋甚至不明所以的放浪。深夜,分男女各自睡下,我怎么也睡不着。嗅着木床上浓郁的柴火味道,听着旁边此起彼伏的呼噜声。我忽然觉得,这种状态似乎是我们每个人生命历程之中少有的。通常,我们一本正经,道貌岸然,比圣人还要君子,比君子还有矜持,而现在,因为异地的酒,乃至额济纳的黄昏,一切都被剥蚀掉了,除了肉体,余下的,才是最本真的自己,抑或我们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。

第二天醒来,阳光已经铺满院落,黄瓜和西葫芦等蔬菜正在开花,青色的蔓秧沿着架好的支架攀援而上,有一种宁静的味道。我想,若是没有那么多的欲望,我完全可以再此居住,养花弄草,如每年十月之外的胡杨,过一种隐居的生活。洗漱,到街上吃饭。那么多人,拥挤着,连吃一碗牛肉面都要排好长时间的队。有几个竟然跑到厨房,自己下手。我始终站着,昨夜的酒意还没过去,是那种浑身轻飘的晕眩。挨到了,吃了几口半生不熟的牛肉面,喝尽了汤,才觉得好受一点。几个人走进胡杨林深处。阳光消失,黄色的浓荫取而代之。走在松软的沙子上,感觉就像是肥厚的地毯。遮天蔽日的胡杨叶子整齐灿烂,黄得让人觉得那就是传说中黄金宝库。精心听,叶子们在相互击打,发出清脆的黄金碰撞的声音。

走累了,坐在枯树桩上。汗水当中,充满灰土。再坐一会儿,觉得浑身发凉。而林帐之外,阳光爆烈,草木发蔫。我说,晚上在这里扎一顶帐篷,摆几瓶美酒,再有些开水和茶叶,比住在宾馆更舒服,也更诗意。我还说,要是有最爱的人,一定要在这里露宿几个晚上,在胡杨林间的拥抱是世上最纯粹的拥抱,在夜的胡杨林里肌肤相亲是世上最美好的天伦人欲。朋友们说到诗歌:大喧哗和大宁静,大悲哀与大幸福,其实都可能在同一种境界乃至同一颗灵魂完成,绝不用借贷其他形式及物质。

我还想到:世间纯粹的爱情有几个?所谓的爱除了责任和义务,欲望和本能,在这个时代,梦想已经丧失殆尽,美好多是用物质堆积和补充起来的。这是悲哀的。一个人独坐在灿烂的胡杨叶下,我觉得了一种自我放逐的美好。我们本来一无所有,那些所有,都是暂时的,流转的,包括生命和生活本身。一个人最终能够留住并且绝对属于自己的,唯有这具肉体及其在尘世的种种摩擦和遭际而已。我抓起一根枯枝,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,再画一个自己的肖像。我忽然发现:在更多时候,人只有在可以随意自我放置的时候,他才会获得人性深处那种幽谧的快感。唯有这份快感,才是属于他自己的,也永不会被他者分享和取代。

出胡杨林,去策克口岸,铁丝网内外,两个国度,同样的戈壁。在界碑前,我真实地觉得了祖国,还有领地的意义。遥望的外蒙天空白云成堆,如各种猛兽与神仙驾乘。到居延海,我发现,这面深陷于大戈壁的水泊之地,当年王维、胡曾写诗的地方,居然是如此的安静与平淡。岸边芦苇一人多高,发白的苇花随风摇曳,捕鱼和喂食的木船惊飞了深处闲游的野鸭。临水站定,水意弥漫,笼罩周身。中心岛上长着许多青草,倒影在水中,犹如仙境,美轮美奂。

向北的山顶上,有一座敖包,哈达的经幡不断翻飞。流沙沿着山坡的沟槽,向下奔腾滑进。整体看,似乎俯冲的兵团,杀戮的战阵。再看看日益缩小的居延海,我觉得了一种不安。或者说,这种周而复始的填埋运动就像某种人生,不断的涨溢,不断的失去。如老子所说的“极则反,盈则亏,此天道也。”坐在唯一的房屋阴凉中,朋友说:居延海竟然如此的美,要是周边有草木和沃土,风沙少一些,在这里建房而居,消耗一生,肯定是一种理想境界。

我说,当年的老子“骑青牛出函谷关,没入流沙”,性学鼻祖彭铿也在这里修道。当然还有约会西王母的周穆王,也都与居延海-额济纳有着深刻的联系。即使“毋文书,以言语为约束”的匈奴及先前的乌孙、月氏等先民,也都与额济纳渊源深厚。额济纳这个名字本身就出自匈奴语,也是至今唯一保留的一个匈奴语地理名字。海子有一首诗的副题是为《献给萍水相逢的额济纳姑娘》。说到这里,一位朋友说,我们每个人现场写一首诗吧,献给这次旅行,也献给额济纳和居延海,还有我们自己。我第一个响应,站起身来,面对湖水,背对流沙,我在手机上再次写道:

“不过是上苍的一滴眼泪,不过是一杯水

被沙漠及其尘沙围困。我能看到的只是水面

吃水很深的芦苇、野鸭,以及尘世当中最大的良心

我只是看到了,到此一游

像一个肤浅的登徒子,一个没良心的小情人

在居延海及额济纳放置的路途之间

将生命的一厘米,灵魂的一点谷粒

消耗殆尽。最终把这一具尚还鲜活的皮囊

原封不动地带到来的地方去

可我还是孤独的,在偌大的巴丹吉林沙漠当中

我总是把一次次自己丢掉,再从远处捡起

如同在额济纳,从胡杨林到居延海

中间横着的是无尽的时间,还有宽阔的孤独与身不由己的伤悲。”

回程路上,苏泊淖尔附近村子路边的红柳刚刚开花,连绵起伏,紫色的花朵,枝干像血一样红。到黑城外围看到怪树林——万千倒毙的胡杨树,只剩下干枯的躯干,形成各种姿势,在夕阳之中,犹如肃杀的古战场,杀戮之后的沃血之地。有好事文人总结说:胡杨生而千年不倒,倒而千年不朽。这种夸张的说法是有误导性的。其实,倒毙的胡杨树桩是一点点风化的,干燥的地表根本容不得任何腐烂之物。这也是巴丹吉林沙漠最为干净的一点。,若是动物,凭借自身水分和血液腐烂后,骨架仍旧是完整的。

到黑城(蒙语哈拉浩特),残垣断壁,黄沙堆涌,才发现,胡杨林的喧嚣是另一个额济纳,黑城的孤独才是真正的巴丹吉林沙漠。相对于居延海、胡杨林和策克口岸,这里的游客很少,来的大都是知道这是居延汉简的重要出土地,与安阳殷墟、敦煌遗书并成为二十世纪初东方文明三大发现。当年的伯希和、斯坦因、科兹洛夫等人曾在此发掘并运走了大量居延汉简及西夏文物。城中无物,遗留了些动物骸骨,房屋地基明显。西北角的三座清真寺塔基本完好,东南角有两座喇嘛坟及一座完好的喇嘛庙。

站在垛口上,风声如雷,夕阳的余晖横扫大漠。头顶天似深井,四周空阔浩茫。这才是真正的孤独。古建筑与风沙抗衡,被时间清洗。当年的将士与似是而非的马可·波罗杳无踪影。天地之间,唯余苍茫。朋友们谁也不说一句话,在城内走了一圈,有人渴望捡到某件文物或者器皿,有人低声喟叹。我坐下来,夕阳在前面画出一个独坐的轮廓,像一尊雕塑。我想,要是有人在此雕像,肯定有一种非凡的意味。因为,在古迹之中,所有的过往都深不可测,而今人的加入,从某种程度上说,似乎是时间的一个站点,再多年后,后世人看到,肯定也会以为这是古迹的一部分。

迎着夕阳,戈壁上一片辉煌,原本铁青色的沙子,也似乎金黄的胡杨叶子,匍匐无际而又灿烂异常。到狼心山,看到祁连积雪,以及它头顶带黑边的云朵,忽然想起“青海长云暗雪山”这句诗。这种境界是阔大的、高绝的,今人似乎再也不会写出了。坐在车厢里面,我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独,虽然有这么多同行的朋友,可我还是孤独,无法排解,更无法说出,就像是一根难以拔除的灵魂之刺,时时隐隐地疼。

我想到,两天的额济纳,其实也是孤独的。在四万平方公里的巴丹吉林沙漠的包括之中,它是深陷的人间绿洲,是中国仅存的少数胡杨树的容身之地,也是弱水河终流之海。最热闹的就是每年十月,剩下的时间,没人如此密集地访问,自发地看望它。在黄沙和风暴当中,额济纳独自存在。就像我,在额济纳一侧的戈壁边缘,庞大集体中,我也是一个孤独的存在。只有我自己了解自己的内心和灵魂,只有那么几个人从不忽视我的任何生命迹象。剩下的,便是如额济纳一般的孤独。到大树里的时候,搭乘了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。从面目看,是蒙族人。他说他是古日乃牧民,叫巴图。我说我去过那里。他热情起来。我说那地方没有多少人,住久了很孤独。他嗯了一声,用甘肃酒泉话说:哪儿都一样。就是别人看、想的时候不一样,其实好不好,无聊不无聊,自个儿知道行了。

到所在单位门口下车,与朋友挥别。进了大门,我忽然发现,刚才的那个我忽然间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三天前的那个自己。我努力调整心态,想着未完的工作,应当见的人,说的话,还有要做的各种公事私事。这时候,黑夜降临,路边的植物只剩下黑色的一团或者一些轮廓。街灯亮起来了,照常散步的同事迎面而过,有的打招呼,有的不打。我急匆匆地向着自己住的地方走,直到进入门洞,才松了一口气。我知道,在自己家里,面对妻儿,一切才是真实的。那些孤独,尽管时隐时现,但总归是暗淡的。而这种感觉于我而言,却时常有如法国诗人博纳富瓦在《正义》一诗中所表达的状态与意境:“而你,而荒凉!把你的黑桌布/铺的更低些。/渗到这心里让它无法停止/你的寂静像一桩雄伟的事业。”(树才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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